一

“岁月无情”是老生常谈，听得耳朵都起茧，一直在听，一直在用，一直没有走心的感受。

毕业近三十年后，第一次与同学相聚，真真地目睹和感受了岁月是如何无情的。

相聚的起因本就心酸，一个男同学酒精中毒不幸身亡，部分同学前去送葬。在他的葬礼上，见到几十年未曾谋面的老同学，谁料想，曾经熟悉的一帮中年男女站在一起，竟然互不认识，还要相熟的一一介绍。

看着他们似曾相识而又苍老陌生的容颜，心里一惊，怎么都成了这般模样？照片发到群里，没来的不敢贸然辨认，只是靠依稀尚存的记忆推测。照片底下一个同学点评：岁月是把杀猪刀。

可不是吗？岁月不仅是把杀猪刀，还是把无情剑，它把所有的美好记忆都给斩断了。

想当年，他可是班上的“长腿欧巴”，印象中，他有些腼腆，不善言辞，和女同学说话脸会发红，整日里就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学习，出入教室时身边常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同学陪伴，两人走在一起，他的腿更长更细，人显得更挺拔。上学的几年里，和他直面交流很少，记忆中留下的就是他出入教室，经过门口时的那一双细而直的长腿，这是坐前排的我和同桌的福利。

这次见了他，高度没有太大变化，宽度几乎翻一番，离别时直挺清秀的翩翩少年，再见时成了铁塔般的壮汉。画风变化太大，大得让我不敢相信：这就是那个他，可是，这就是那个他。

光阴飞度中，我们都会变，只是自己难以觉察罢了。年少时相熟的人是一面镜子，让我们从他们的容颜中明白自己的变化。至此，岁月如何无情，算是见识了。

光阴的河流里流走的不仅是光阴，还有青春的容颜、活力和朝气。

二

去年某一日，看到一则关于辣妹的新闻：时尚女神维多利亚出席个人服饰发布会，破天荒地甩掉了以前几乎不离脚的恨天高，登上阿迪达斯的一款白色平底鞋。

对于“貌美如花”的贝嫂来说，穿啥都有看点。不过，这不是我关注的，我只看到身体变化对人的影响，看到光阴的杀伤力，看到人在光阴面前的妥协。

走过的光阴里，再优秀的个体，都要经历病痛的折磨，经历衰老的挑衅，所谓的不老女神只能是神话。她们是公众人物，公众形象是她们的生存资本，破坏了损失惨重，所以，她们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损坏好不容易塑造的公众形象，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。

辣妹能脱下普通女人都恋恋不舍的高跟鞋，对生命珍视的因素应该有，对身体的妥协或许是主要的。

仔细想想，人在光阴里走过，必定经历一个不断向身体妥协的过程，从吃饭穿衣到爱好追求，哪一样不是随着光阴流逝越来越尊重身体、尊重身体的感受呢？

年轻时，冷的、硬的、凉的，辣的哪样不敢吃不敢尝呢？稍微年长一点，不敢冷、不敢硬、不敢凉、不敢辣。生性豪放的你也许无所谓，不说话却事事记录的身体会提出反抗，一会疼痛、一会肿胀。总之，各种不适一个接一个地前来拜访，你不收敛嘴瘾行吗？

年轻时，冬天不穿秋衣，夏天可以短装。年龄一大，冬天没来，你的秋衣早都上身，否则，关节会叫嚣着骚扰你。夏天到了，短装也不敢上身，松弛的赘肉盖都盖不住，哪还有勇气露？

年轻时，想去北京，想逛上海，甚至登珠峰也在计划之列，后来，北京去了，上海也玩了，珠峰只能说说算了，能看几张别人登峰的照片也算安慰。生命里的珠峰不是想想就能登上的，物质所需暂且不提，光阴流逝过程中，身体硬件自然磨损，此时的你真正明白什么叫“心有余而力不足”。硬件好的时候，你要奔银子。银子奔得差不多了，硬件开始亮红灯了。

想想，挺伤感的'，人生的第一个妥协对象原来是自己的身体。

走过的光阴里，健壮留下了，能带走的，一幅皮囊而已。

三

王菲演唱会恐怕是2016年底娱乐圈的一个大事件。

背后的曲曲折折咱先不论，只说作为歌手她的演唱状态。

无疑，王菲是一个天赋极高的歌者，也是一个功底极强的歌者，她对许多歌曲的出色演绎便是证明，比如《传奇》，声音干净空灵，如天籁，如仙音，加上个性特别，话少，高冷，神秘，引得许多爱好者膜拜，视她为“偶像”，奉她为女“神”，所以，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大量的拥趸，成为神话，成为传奇。

2016年12月30日，上海，神话破灭，传奇难再。

平心而论，这是很正常的现实，再强大的个体，在光阴里走过，都不会永垂不朽。

平常人，我们不会在意，也就没有过多感受，她不一样，她是名人，在意的人多了，就成了灾难。一个近五十的女人在演唱会上能接连不断地唱两个多小时，已属不易，要她保证每首歌都是高水准发挥更是不易，所以出现走音破音甚至飘音也很正常。

因为她是女神，我们对她期待太高，失望也就大了，我们忘了，走下神坛，她也是人。

光阴里，每个人是平等的，智商再高，能力再强，也会有衰退的一天。

光阴是一个可怕的杀手，会在不经意间砍掉你引以为傲的一切。

四

最后，说说我母亲。

以前，她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，一辈子负重前行任劳任怨，带着我们一家人度过了许多难关。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，她依然经营果园供小弟上大学，她的身上集合了许多传统女性该有的优点，一直是我的偶像。

可是，近一两年我发现她的一个变化，一个令我心酸的一幕，即她对药品的依赖。

以前有个头疼脑热，劝她吃药比上天还难，她坚信“是药三分毒”，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把一个小药片放进嘴里的。那时，她身体健康，心里强大，意志力强，对于小小不适不会太在意的。

近两年，她变了，身体稍微不舒服，她就要吃药。牙龈发炎，吃；嗓子干哑，吃；耳朵不适，吃。自从确诊高血压之后，她对药的依赖更强。每每看到她倒水认真吃药的情景，我的心头堵堵的，很不舒服。有时，想想劝她，少吃点药，转念一想，算了，我不想让她发现她的变化，不想给她带来心里的恐慌。我知道，人越活越脆弱，所谓“老不看《红楼》”应该就是这个原因。面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，如何给她讲“坚强”呢？作为女儿，我只想盼她能平静而幸福地度过晚年。

……

“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，改变了一个人……”罗大佑的歌曲在耳畔回响着。

走过的光阴里故事太多了，人都是在流走的光阴里改变的。

人说“寸金难买寸光阴”，初听之时难解其意，走过了无数光阴之后，才知道不是“寸金难买寸光阴”，而是任凭多少金也买不到寸光阴的。

静下来想想，现在能做的，只有不辜负每一寸光阴，把每一寸光阴都当宝，让每一寸光阴都发光！